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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該如何指導學生寫作文」,這件事對我而言一直是件難題。最大的問題是,我並不擅長寫作文。雖然如此,我仍然是個國文老師,因此不得不改作文、對學生的作文提出建議、增刪學生作文的這裡與那裡,並且寫些評語,以示我身為一個國文老師的尊嚴與必要。

然而我深深感到不足。

我當然是有我的文學觀,並且追求著理想的作文,但擁有理想是一回事,落實是另一回事,在教學中落實理想又是另一回事,我最大的困難在於──我的理想並不包含著比賽。

雖然我在四年前,開始在課堂上論述「比賽型作文」,並且試著提出為了參加基測、作文比賽,學生應該如何如何地寫作文,但在我內心深處,其實大不以為然。那就像季旭昇老師感慨的,師大的學生本就是以春風化雨為職志,而不是以在教甄考場上廝殺為目的。我在作文這個區塊上,追求文從字順、心口如一、探索自己,鋪采摛文、錦心繡口,從來都不是我的目標,更不是我的強項。

因此,要如何指導學生在比賽中奪魁掄杯,成了我最大的難題。若果班上出現了擅於為文的學生,我的難題就被迫要攤開來,被檢視、被反省、被探討,甚至被批評、被指責,我也不得不拋棄我理想中的文學觀,而採取一種攻擊的姿態,一種意氣風發、頭頭是道、勝券在握的姿態。

數次在縣賽奪魁,並在全國賽拿下佳績的朋友,曾與我分享他應賽的寫作訣竅。他說:「比賽時沒有時間讓你慢慢想,時間就那麼多,你寫得越多,能顧及的範圍、能論述的層面就越廣。所以在比賽前就得針對可能出現的題目,擬好大綱、找好例子、背熟名句,等到題目一翻開,腦中洋洋灑灑的篇章,就得順流而下鋪展開來。比賽時絕沒有時間讓你搖晃著筆桿,敲字問句斤斤計較,時間勝比黃金。」

這樣的準備方式,的確能夠得名,也是在戰場上生存下來的秘訣。付諸實行也不困難,大致將近十年考題先寫過一輪,批改、順稿、增加範例、補充名句。再將命題方向區分為數大塊,針對每區塊找好名言錦句,讓學生預先背好,等到比賽時刻,讓學生如脫韁野馬奔馳在稿紙之上,題目一出,便可確信得名與否。

這不是我要的作文,更非我理想中的作文。我身為一個國文老師的尊嚴,身為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的畢業生,身為何家人,背負著我的名字,實在不願意讓自己,成為一個戰鬥的機器、比賽的工具,更不願將這樣的方法教給學生、灌輸給學生、訓練出這樣的學生。教育,應該是春風和煦惠風和暢,學習,應該是樂在其中身心歡暢,如果遇到了比賽,就得張牙舞爪盛氣凌人,那麼又與窮斯濫的小人何異!?

嗚呼,吾與誰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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